趙叔的妻子是個啞巴,這在村里是盡人皆知的。自從她嫁到村里后人們都叫她“啞女”,也沒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。
啞女年輕時候很漂亮,瓜子臉蛋,櫻桃小嘴,特別是那一束馬尾辮烏黑又亮。啞女碰到誰都會微微一笑,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,甚是漂亮。村里人都說,這女子要不是個啞巴該多好啊!
小時候,調(diào)皮搗蛋是每個男孩子的天性。每當(dāng)我和伙伴們在村里遇到啞女,總會跟在她屁股后面唱,“啞巴,啞巴你別跑,聽我們給你把歌兒唱……”啞女總是假裝跟我們生氣,但從她純真的眼睛和嗔怒的表情里,我們都知道,她并沒有生氣,只是在跟我們玩耍。
二十年前,農(nóng)村里基本沒有去外面打工的婦女,啞女也是一樣。趙叔在工廠里上班,啞女閑來無事便在果園里修了個豬舍養(yǎng)豬。養(yǎng)豬是個又臟又辛苦的活計,別家有豬舍的人總是蓬頭垢面,而且身上總有一股豬糞味道。而啞女卻完全不同,每次看見她,身上的衣服總是干干凈凈的,從她身邊走過,不僅聞不到一點臭味,竟還有淡淡香味。閑暇時,她偶爾也在村中央的大榆樹下坐會兒,別人閑聊天她聽著,臉上一直洋溢著甜甜的笑容。村里人都說,別看這啞女是個啞巴,老趙家娶了這個啞巴才算是享福了。
上初中時,我慢慢地懂事了許多,加上啞女在村子里的好口碑,我第一次開口叫了一聲“啞嬸”。啞嬸既驚訝又高興,摸著我的頭“呀呀啊啊……”的不知道說著啥,但我能感覺到她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高興,她的眼睛騙不了人的。
啞嬸的熱心腸也是在村里出了名的,誰家的忙她都幫,今天幫這家摘花椒,明天又幫著那家做花饃。別看她是個啞巴,但她心靈手巧,針線活、做花饃、做飯等樣樣都比別人做的好,所以村里的婦女有啥需要幫忙的,總會第一個想到她。啞嬸的熱心腸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,以至于啞嬸的兒子結(jié)婚時成了村里幾十年來最熱鬧的喜事。
記得,有一次晚上趙叔來我家串門,我好奇地問趙叔:“趙叔,啞嬸是個啞巴,你在工廠里有正式的工作,咋會看上啞嬸呢?”趙叔笑嘻嘻答道:“你啞嬸雖然是個啞巴,但她樸實、精靈、能干,從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,她眸子里透出的純真和善良就打動了我,那時候我就決定了,她就是你以后的嬸子了。”
前幾日回村里,我又碰到了啞嬸,一身樸實的衣裳還是一如既往的干凈,只是馬尾上卻多了不少白發(fā),啞嬸也到了知命之年,但她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暖,眼神還是那樣清澈。不由得感慨:許多人,出生即在福中,最后卻活得狼狽不堪。有些人即使身有殘疾,也同樣活得精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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