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總是善變的——它有很多顏色,太陽的亮黃色、天空的湛藍色、大海的寶藍色,帆船的雪白色,西瓜瓢的鮮紅色;它有很多模樣,陽光燦爛是它,傾盆大雨是它,狂風驟雨是它,雨過天晴彩虹跨過蒼穹的,還是它。作為在城市長大的孩子,夏天是我記憶里最不褪色的畫,是陪伴我成長的美麗時光。
很小的時候,我把夏天涂在畫紙上。天真的我,用了半盒馬利牌油畫棒、涂抹出一大片牛奶藍色的天空、涂抹著望不到頭的寶石藍色的海面,太陽,是橘黃色的,不合比例地涂滿半張白紙,聞一聞,似乎能聞到香氣,夏天的太陽,是一塊橘子味的糖。那時候的我,只喜歡夏天的晴朗,喜歡用涂滿了顏料的手,用五顏六色的期待,打開冰箱里的西瓜,感受那一絲甜蜜與爽快,一如很多年以后,坐在花蓮海邊的我,看著牛藍色發(fā)光的海洋,看著白云依偎在天空的懷抱中,那樣的單純從未更改。
高考的那一年,我把夏天寫進了考卷。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刻,埋頭在蒼白的教室里,用奮斗去換取無悔的青春。冗長的夏天,稍顯焦灼的燥熱,在旋轉(zhuǎn)的電風扇下,做著半醒的夢,夢里也是那一塊黑板,所有道理,黑白分明,我用公式和定理,理解這個世界的道理。背負起家長的期待、對明天的向往,背著沉重的書包,解讀知識改變命運的信仰,在桌子上刻下長風破浪會有時,直掛云帆濟滄海。夏天在窗外,依然是湛藍色的天空,金色的太陽,卻成為了奮斗的符號,成為了只爭朝夕的象征。
畢業(yè)的那一刻,我把夏天寫進信里。在揮手告別的時刻,撲鼻而來的,是校園里青草的香氣,充滿雙眼的,是鳳凰花開的紅,是同桌的她忽然那句沒說出口的話,是壓在文具筆袋下面,那被時光浸染的玫瑰花,浸染了花季的青澀、青蘋果味的情感,沒有全然盛開,卻在心里已然存在。那一封信,寫下了那個夏日星空的夜晚,寫下那個綠茵場上無眠的離別之夜,寫下白色校服上簽滿的希望與不舍,寫下像夏日一樣,潮濕、熱烈、意猶未盡的青春。離別的夏天,是一封寫好了,卻沒寄出的信。
在城市打拼的時光,我把夏天藏在心里。穿梭在車水馬龍之中,流浪在人山人海之中,橫沖直撞在鋼筋森林里,在一頓頓的外賣里稍作休息,夏天變成了什么樣子?高樓之中的縫隙,陽光勉強提醒我,夏天依然存在,只要我未曾忘記。一杯冰啤,三兩好友,半躺在沙灘上,天空褪去玫瑰色的嫵媚,只剩暗黑與蒼茫,夏天,不再是圖畫上那單純的模樣,但海浪聲、笑聲、放下防備的哭泣聲,寫就了另一個夏天的故事,故事裝在空酒瓶里,埋在沙子里,就像那些成長起來的時光,在疲憊的時候,想起曾幾何時夏日的燦爛,在記憶里再吃一口,那橘子味的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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